见山还是山

【银灰x女博】猎人游戏

行文不流畅 下笔流水账

我流刀客她

银灰台词有改动

 

 

 

 

我在攀爬巴别塔。

顶上是摸不到的象牙白的弯月,忽近忽远,又像死神的镰刀诱惑我前去。

我从塔上坠落。

耳畔风声呼啸,棕榈叶散落在地上,像是迎接勇士战胜死亡归来。

 

 

 

我把头晃得像个拨浪鼓,把左脚从雪层里拔出来,朝前方的男人吼着:

 

“博士走不动了!”

 

老弱病残四者罗德岛博士占了其中两个,还非得跟着喀兰贸易公司的老板在雪原上走那么快。

 

明明每走一步都会在雪地里留下深深的足迹,他却轻松得很,倒行回到我身侧,在迎着风的那侧站定,

 

“这样就不行了,我的盟友?”

 

他帮我把右腿也拔出来,轻轻放在雪地上,虽然在他松开我的那一刻雪层不堪重负,我又陷下去了。

 

“......歇会儿吧。”他无奈摆摆手,陪着我在原地候着了。

 

 

“盟友,我很好奇你是怎样说服那些罗德岛元老们独自前来的。”我能感受到银灰的目光停留在我身上,将我上上下下都打量了个遍。

 

“如果说是你邀请我来谢拉格,你觉得凯尔希会放过我吗?”我整理着外套,迎向他的目光。

 

“所以你说是自己主动要求?并且要求我做为助理陪同?”

 

“是啊,毕竟罗德岛的大家都很相信我的决策,就算是凯尔希也不得不允许。”

 

我不禁扬扬得意起来,要是我有尾巴,它估计都要和银灰爬猫爬架时他那开心的尾巴一样晃起来了。

 

虽说我隐瞒了自己抱着凯尔希大腿求她的事实。

凯尔希坚决不允许银灰单独陪伴我一同进入谢拉格,但眼下他是最好的人选——对谢拉格足够熟悉,并且有绝对的能力。经过罗德岛高层人员的深入探讨,最终我还是决定和银灰单独进入谢拉格。

 

我哈了一口气,水雾透过面罩在外形成白汽,“你是不是欠我一个人情?”

 

他笑得开心,“我欠你一个人情。”

 

我一愣,没想到他那么好说话了。人情可以慢慢还,谢拉格不来白不来,我在心里悄悄记下了一笔,偷着乐了。

 

高原的缺氧令我每说一句话都需要大喘一口气。即使不说话,或许我的大脑也高度缺氧了,总自行幻想些虚无的景象。

 

 

 

我拾起棕榈叶,又转瞬变成鲜红的玫瑰瓣,茎叶上的倒刺勾破了我的手指,血珠一颗颗渗出。

 

 

 

理智处于较低水平时会产生幻想已经是我的老毛病了。

前往谢拉格的路途太遥远,雪原太广阔,加上幻想与现实层层叠叠的交融切换,我的大脑不受控制,差点儿一翻眼睛就要昏死过去。

 

银灰扶住我颤颤巍巍的身子,看着我从怀里拿出理智顶剂往口中送。几秒后就龇牙咧嘴,瞬间清醒。当然他看不到我面罩下扭曲的表情。

 

“你的脑子这么金贵,可要保护好了。”

 

这次出门我可带了一打理智顶剂呢!自打这试剂新研发出来,我就不再每天变着花样食用炒源石蒸源石油炸源石碎片了。有了替代品,包里兜里装满的再也不是沉甸甸的源石。我拍了拍外套上此时充斥着浓重芥末味的好几个兜,用手掂量着带的份量。回味了一下滋味,舌根处的辛辣仍旧令人瑟瑟发抖。我认真思索起往身旁这损人的家伙嘴里塞上几份好这个问题。

 

 

一路都是风雪,他走在我的前方,挡住了大半寒冷。

罗德岛可不是这样冷的。舰内在冬天有暖气供应,宿舍里还有壁炉,实在冷得不行还可以找艾雅法拉和伊芙利特放点火取取暖。当然,要小心阿消出没。

 

沿着银灰走过的痕迹行走,轻松了不少。

我盯着他的背影看。

风吹在我脸上可疼了,可是经过他身旁就变了个模样。它像柔声低吟的姑娘,吹动他银白微卷的头发,又沿着他脸庞的轮廓一路抚摸。而不是粗暴地要吹落我的兜帽,将我吹得七歪八倒。

这个男人令风都着迷啊。

 

此时与他漫步雪原如一场长梦。没有硝烟炮火,没有遍地源石,仿佛所有的肮脏不堪,都能融解在这片雪地之上。纷纷扬扬的雪飒飒落下,那是干净的、无暇的雪,丝毫没有被玷污的,能洗刷一切,掩盖一切。曾经的曾经这里会是森林还是草原?我甚至幻想这片雪地上是否能长出黑松露。

 

 

“喂,盟友,你会打雪仗吗?”

听干员们讲起过,雪仗是孩童们常玩的游戏。

“额,大概就是,搓成雪球互相砸人?”

“我还从没见过那么干净的雪。”我有些快乐,甚至想在雪里翻个跟头,如果我的身体条件允许的话。

 

“理我一下,在不在这里打雪仗啊?”

 

他挑了挑眉,“我通常在雪原上寻找猎物。”

 

“喔。”

 

我差点忘了这是个热衷狩猎的贵族男人。

 

隔着厚厚的手套,我抓起一团雪捏紧就欲朝银灰扔去。幸好我及时打消了这个念头,要是朝喀兰贸易公司的老板砸雪球,合作怕是要终止吧。

 

“......要不你砸我吧?”

既然这样,他砸我总也算雪仗。我几乎是恳求他朝我丢雪球,他无动于衷。

 

“我要是把你砸坏了,你们罗德岛不得找我算帐?”

 

我搓了几个雪球朝远处扔去,虽然丢得不远,但玩得不亦乐乎,像个十足的孩童。

 

“讯使和角峰不在吗?”我觉得这雪仗应该多些人玩才好,早知道把大家伙都带来了。

“他们先一步去谢拉格处理交接工作了。”

银灰看了我一眼,“你带的干员,只有我一个。”

 

“盟友,”他顿了顿,突然开口,“你的话似乎变多了。”

 

我清了清嗓子,“咳,这又不是在罗德岛,没有监视嘛。”

 

“好......没有监视。”他喃喃地复读了一遍,又兀自看向远方的雪去了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“喂,银灰,你有没有听到奇怪的声音?”

 

这一带本是极静寂的,恶劣的环境导致荒凉无人,除了风雪声便只有我与银灰的踏雪声了。远方的窸窣声显得格外特殊。

 

他只淡淡回了我一句:“雪原上的猎物吧。”

 

远处的脚步声逐渐靠近,越来越近。

我甚至听到兵戎摩擦的声音。

 

很快,四周冲出源源不断的人,不似整合运动的装扮,更像是......谢拉格的军队。

 

寒风刺骨,我打了个激灵,把刚舒出的一口气又吞回肚子。

 

“敌人比我想象的多。”

 

我动了动僵硬的脖颈,转向身侧那人,他的目光仍是那样波澜不惊的深邃,眼底是看不透的笑意。

 

那些人形成包围圈,我们处在包围圈的中心,无数目光的焦点所在。

 

场上是无限的沉默。

 

“真可惜。猎人们开始捕猎了。”银灰摇头轻叹,“我的博士,祝您好运。”

 

他向我毕恭毕敬鞠了一躬,致着笑意。然后踱步走入包围群,走出包围群,直至退出战场。

 

很明确,我成了众矢之的的,“猎物”。

 

发号施令的军队长官开口了:“无意冒犯,博士,请您随我们进入谢拉格一叙。”

 

他瞥了一眼银灰:“希瓦艾什先生受议会之托带领您前来谢拉格。”

“蔓珠院的长老们正在等您。”

 

我用脚在四周摩擦移动,在雪上画出极小半径的圆,将周围松软的雪一点点踩实。

 

他人并看不到我面罩下的表情,我向人群后几米远的银灰投去目光,他仍保持着微笑。

 

“......银灰?”我几乎是用口型对他说着。或许我的眼神里就表达了我想说的。

男人没有回应我。

 

像沸腾的一壶鲜血直直浇在头顶,蒸发冷却后又带来彻骨的寒意。滴落的血珠坠地,生长出一片片荆棘。

 

片段又在脑中闪回。

 

 

 

那只戴着黑色手套的左手拭去剑身上的淋漓鲜血。反复擦拭,那剑变得锃亮,刃面上投下一人的影子。

 

 

 

我深深喘了一口气,又大声咳嗽了几声。忍住内心的惊呼,我尽量提高音量,好让这风雪啸鸣中我的声音仍沉着得很。

 

“谢拉格兴师动众,未免也太看得起我了。”

 

“毕竟您可是罗德岛倍加呵护的博士。”那长官不以为意,将“倍加呵护”几个字重音强调,我皱起了眉。他脸上仍挂着那不自然的笑容,摊手示意我跟随他们前进。

 

我依然在地上画着小圈。

 

“博士,请。”

 

我的颤抖他自然是看不出来的。但我压抑着声音的颤抖。“带路。”

 

 

没有行进出几步,整齐又急促的脚步声纷至沓来。显然这是不应该在这时候出现的声音。

我看清楚队伍最前方的人了。

带队的是角峰和讯使。

 

他们迅速列队,又形成了一个更为巨大的包围圈,将军队团团包裹在其中。我处于漩涡中心,感叹这一出好戏。

 

啊,聪明人。

 

谢拉格军队明显慌乱了,那个长官也显得手足无措。“恩希欧迪斯!!”他朝着银灰怒吼。银灰微笑着别开头。转身向角峰和讯使点头致意,又缓缓走到我的侧方。

 

 

军队的挣扎毫无作用,只得缴械投降。

“老爷,已经控制住了。”角峰看向银灰身侧的我,微笑着向我问好,“博士。”

 

“博士,辛苦你啦。”迅使调皮地朝我眨眨眼。“接下来就让我们处理吧。”

 

银灰望着我,他当然也看不清我的表情。

“抱歉。这是喀兰暗自培育的势力。”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又补充一句,“训练有素,不会伤害你。”

我望着身旁那个设下整个局的男人,敬佩与恐惧一同袭来。

 

“利用我铲除异己吗?”

 

他点点头,冷哼一声:“蔓珠院的老头活得不耐烦了。”

 

聪明的猎人总是藏得很深的。

 

“接下来,还去谢拉格吗?”

目送着角峰和迅使远去,银灰小心翼翼地发问。

 

遥望巍峨耸立的喀兰圣山,五彩的风马经幡翻飞,雪峰顶上白雪皑皑,在这样圣洁美好的世界,愿望大概都能实现吧。

 

我毫不犹豫地应答。

“去,我做客人。”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天空变得灰暗了。

风雪肆虐,仿佛即将要来一场暴风雪。

 

我时不时掏出兜里的电子表,跳动的数字显示着不同的时刻:

 

15:20pm

 

 

15:40pm

 

 

15:55pm

 

 

16:00pm

 

 

 

太准时了。

周遭的事物仿佛都在十六点整这一时刻凝结。丹增发出警戒的尖啸,顺着风直冲上天。

 

“埋伏。”银灰冷冷地抛出两个字。他迅速扫视前方,又眯起眼朝我看来。我们对视一眼,我看到他的瞳仁变成警惕的竖线。

那是捕食者的标志。

 

丹增展翅滑翔,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击穿敌人,沐血的鹰喙将尸体拎到我们跟前。

 

来者不善。便于隐匿的白色服饰上印着独特的图案。毫无疑问,那个标志,是再熟悉不过的老对手——整合运动。

 

无人机在空中徘徊,即将发动攻击。

他手杖一指十点钟方向,灰黑色的影子穿梭在空中,将来者的引擎尽数破坏,雪原各处落尽无人机的残渣碎片。

 

看不清的白影浪潮般涌来,像无脑的躯壳,如同僵尸的杀人机器。

 

“呼......借我的手来对抗整合运动?”

“有意思,盟友,有意思。”

 

银灰“哈哈”笑出声。我不知道他是生气了还是没生气,只是压低声音冲他喊:

“跑就行了!雪原外都是我岛干员的埋伏!只要再跑远些就可以了!”

我一边大口喘着气,扯着他的上衣下摆,想拉他往回跑。雪原上十分难隐匿踪迹,罗德岛派来支援的干员都在雪原外待命,只要跑出雪原,就可以将这批坏家伙一网打尽。

 

“我们是诱饵。”我悄悄地补充着,“为了制造我们势单力薄的假象诱敌出动。”

 

风雪交加,迷了我的眼。我明显跑得吃力,喘气之余不住咳嗽。

银灰把脚步一顿,在奔跑中急刹车。

我是了解他的实力的。

 

“相信我。”

 

 

 

丹增处理空中来袭的敌人,他把黑色披风一丢,在雪地上拔剑出鞘。我负责我最擅长的战术规划,配合他发动一轮又一轮的出击。

雄鹰翱翔,雪域勇士展露锋芒。

 

哀嚎与嘶鸣此起彼伏,鲜血的红成了雪原上最夺目的颜色。

 

单指挥他一个,我的注意力集中,但望着前仆后继的敌人却有些悲哀。

 

 

嘶。我感觉有人击中了我的腹部,似乎是一柄薄刃。冰冷的金属与血肉摩擦,我听到撕扯的声音。所幸我厚实的外套将我包裹地严实,在约莫是皮肉被划开时,银灰从侧方拦下了那人的举动,挑开了刀。顾不得剧痛,我环顾四周,寻找包围的突破口。

 

他的脸已紧绷,将我拉到他身后。

 

似是蓄势已久,手杖剑剑锋犀利,有银色光辉闪烁,却又似乎流光溢彩。他的竖瞳闪烁着银光。

 

“我的猎物,”他放缓语速,像是在宣告什么,

 

“我 的 玩 物?”

 

猎人开始狩猎了。

 

披荆斩棘的气势与极矫健的身姿宣告,这是最出色的狩猎者。

 

也许是猎人太久没有这样厮杀了,我看到他尽兴的喜悦与疯狂。

 

 

战斗已持续了很久。眼见整合运动的队伍来势汹汹愈发庞大,我扯着银灰向后方撤退。

 

退路是巍峨雪岭间孤零零的吊桥。

 

“你先走!我断后!”他在吊桥前驻步,送我先上了桥。

 

我卖力跑到桥的另一侧,回头展望局势。眼看着一个小兵挥舞着刀就要冲向银灰,

 

“砰!”

 

枪声回荡,小兵的身影不舍地倒下。

 

丝缕轻烟缓缓散入寒冷的空气中。我因枪的后坐力一屁股跌在雪上,一时爬不起来。肚子还有点疼。我松开双手捂住腹部的伤口。好让血不再通过指缝溜到雪地上。

我极少动手杀人。虽然这话从我口中说出有些讽刺,但我的身体条件确实不允许我近身肉搏或是释放源石技艺。即使我见证了无数死亡,间接地杀了很多人,我确实极少动用我仅存的战斗能力。

心有余悸,我猛捶自己的胸口好让自己镇静。

 

最后的整合运动极力冲上吊桥。

金属与空气摩擦的尖锐气流发出鸣叫,凛冽炫目的银光乍现,吊桥从四分之一处被硬生生斩断。

白影像断了线般尽数坠入深渊。最夺目的男人在断裂的木板间跳跃。

 

我的嘴还因吃惊未合拢,银灰色的身影一闪而过,在雪地上楞是滚了几周,在我的面前恰好停下。男人单膝跪地,撑着身体摇晃着爬起来。

 

“雪境生存法则。”他不疾不徐地拍落身上的雪,朝我一摊手,倒像个没事人一般。

可我分明看见了他右臂上一道深深的口子,即便滚了一身雪,也掩盖不了红色的鲜艳痕迹正汩汩向外淌着鲜血。由于剧烈的活动,在这样寒冷的温度下,血也迟迟不肯凝结。他的身上有好多处血,他的胸膛也有血,血迹将他的衬衣染红,像斑驳艳丽的花朵盛开。

 

 

“你比我想象的更有价值。”他很满意地颔首一笑,望向我手中仍执着的枪。

 

“保命用的技能总是要学点的。”

 

我看向遍地的尸体。有菲林,有丰蹄......无非都是些高原耐寒的种族。

各种灵魂从躯体剥离,在血泊中舞蹈。

 

像是很多个数不清的梦魇。

 

 

 

 

那座巴别塔。

那弯象牙月。

 

尸体砌成的堡垒崩塌,下了一场血雨,淋透满身。那月变幻成狰狞可怖的模样,变幻成泣血的红月,诉说着千万亡灵的痛苦。

 

恶鬼缠身,也许是我的报应。

那个小兵朝我挥舞着刀,看清我的面容又挣扎着逃跑。我追上去,冲到他的背后,持枪狠狠抵住他的后背。

 

扳机扣下的零点几秒,子弹的贯穿伴随着我的泪水流淌。

 

 

 

 

我晃了神,没注意到一支箭飞速朝我射来,银灰猛冲向前打飞那支箭,在我的反应间隙,他把手杖倏的掷出,掷得极远,在空中划过弧线,对面的小卒被生生刺穿应声倒地。血和雪交融在一起,染了一地的红莲绽放。

 

“盟友,战场上可不能这样出神呀。”他俯下身子轻拍我的肩。

 

我向他道谢。大脑宕机的片刻,我已出了一身冷汗。

 

无边的雪原上再没有影子。

我们就这样坐在雪地上。

“你受伤了。”

“你也受伤了。”

“敌人有用源石武器攻击吗?”

他摇摇头。

“你怎么不关心你自己?”

“我就是磕源石的,还怕什么。”我嗤笑一声。

 

银灰抹了一把手上的血,“本不想让你受伤的。抱歉。”

“邀请原来只是一个幌子。没想到你也有目标,倒把咱们两个都牵扯进来了。”

 

“既然喀兰贸易和罗德岛有合约,作为盟友,责无旁贷。”

“还有......礼尚往来。”我笑着叹气。

 

 

望着远远的喀兰圣山,似乎能听到圣洁的铃音,我有些不甘心,难得离开罗德岛竟然又要负伤回去,虽然计划成功了,但凯尔希非把我关进她的医务室面床思过好好教育。

 

“我都还没进谢拉格呢。这次出门又要告终了。”

 

“如果仅仅是我一人受伤,我大可以回谢拉格处理。”

“但你受伤了。你必须回罗德岛接受治疗。”他的语气是不容反驳的坚持。“看来做客要止步于此了。”

 

 

虽然我很想说我真的只是受了皮肉伤,但是很清楚,这具躯体大概不允许再受到伤害了。联络罗德岛是我必须做的。

 

我从外套上的八个口袋之一里掏出纱布和绷带,绕着腹部缠了几圈,也帮他简单包扎了伤口。他似乎是惊讶于我会的技能,我真想告诉他我会的可不止这些。罗德岛博士的脑子又不是只会指挥。

 

我从另一个兜里翻出小小的机器。

橄榄色的通讯器闪烁着绿光,表示已和罗德岛取得联系。一阵短暂的电流音后,传来了熟悉的声音。

“系统已经连接。您好,博士,干员白面鸮正在与您通话。”

 

他想接过通讯器正准备答话,我先一步发声:“啊,白面鸮,我们受了点小伤,派医疗小队来支援。坐标谢拉格境外南方雪原东北部区域。”

 

我听到另一个频道发出了一声闷哼。很明显是凯尔希的。

 

“博士您受伤了?!需要其他干员支援吗?”公共频道传来芙蓉和卡缇的惊呼。

 

“整合运动呢?”杜宾的询问传出。

 

“已经全部解决了。”

 

“仅靠两个人?”

 

“仅靠两个人。”

 

不知道为什么,我说这话竟然还自豪得很,甚至想偷笑起来。我看向一旁的他,他干脆躺下阖着眼,似乎是筋疲力竭了。

 

猎人的小憩。

 

“啊对,让华法琳带些血包。”

 

“收到,博士。我会带着医疗小组干员马上赶到。”

 

我也躺了下来。

讯使和角峰身处谢拉格,闻迅应该也会很快赶来救助。我们就这样安心地躺在雪地上。

 

 

 

 

“为什么要介入战争?”

“我不知道。或许是失忆前的我的选择吧。”

“那现在呢?”

“......还是会这样选择。”

 

丹增从空中盘旋着落下,依偎在银灰身侧,啄落了身上的雪,收拢羽毛似乎开始休息了。

 

“哈,我好像在你面前总会变得手足无措。”这些问题我本不想回答,回应却又不自主地从口中溜出来。我狠狠深吸一口气,寒风杂着雪闯进我的喉咙,撕裂般的疼痛袭来。我挣扎着想要发声,却只能嘶哑地发出低低的换气声。我捂紧腹部,却把伤口又撕裂了,血无力地淌下来。

 

“少说话。”风雪肆虐,狂妄地吹啸着。

 

 

我用动作替代语言,从包里翻出理智顶剂,递给银灰。

 

看着他的不解,我解释道:“为了防止在雪原上睡去,你闻闻吧,这里头有芥末呢。保准你清醒。”

 

我觉得是我不大清醒了。

 

酸涩仿佛兑着血从喉头涌上来。

面罩被风撕扯开了,我的脸庞暴露在空气中。

 

他的目光的确流转在我的面孔上。“盟友,你们罗德岛的机密,就这样被我一睹为快了?”他的话中明显藏着压抑着的笑意。

 

“呼。这样呼吸得也痛快些。”我也不急着遮挡,也许是没了力气,任那些雪落在我的鼻尖。

 

“不知道我们之间还有多少隐瞒呢。”他深呼吸,极其缓慢地吐气,漫长得像冬日。

 

我将沉默化作无声的叹息。

 

 

 

“我还能再一次邀请你来吗?我亲爱的盟友?”

 

“哈。当然。”

 

“我们还有许多次机会。”男人露出笑容,

“我欠你许多次邀请。”

 

猎者的话可不可信,我不敢保证。

但我先将这些邀请写好欠条揣进兜里,以后将它们一条一项抓出来,在他反悔前递到他的眼前。

 

 

在这样的大雪中,渗透过纱布的血也快凝结了。好歹是盟友,我还想关心他的手臂情况,却不知如何开口。他倒像看破了我的心思,示意自己没事。

 

“你不必这么冒险的。”我把头扭向一边,“凭一己之力,解决这么多整合运动。”

 

“你值得银灰这么做。”

“况且,只身陪着银灰前去谢拉格,这不是冒险吗?”

 

“我这不是没事吗?”我咧开嘴朝他一笑,发现这个举动导致干燥的嘴唇再次龟裂,又赶紧闭嘴。

 

我不怕冒险。

 

茫茫天地只剩两人并不沉稳的呼吸声。

 

“我也想要了解你,不仅仅是从情报上,”我喃喃道,伸出手想抚上他的脸,他的睫上眉间都洒上了细小的雪粒,随着他的每一次眨眼,睫毛微颤,晶莹的雪粒便抖落,融解在面庞上。

 

我却忘了我们的立场。

......

 

伸出的手就那么愣在半空,迟迟也不落下。

 

他不知道我的脑海里片段不停重播,像是个慢镜头回放:

 

 

 

红色的月光笼罩下,他背对着我,他回过头了。

弹头重重嵌入血肉,我看到他的脸庞从血红转变成惨白,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,惊讶、疑惑,还有不置可否的笑容。

 

他不再是那个小兵的模样,而是我最熟悉的面孔。

 

——银灰。

 

我不住地流泪,想要逃开却迈不开腿。脚下的雪地化身为恶魔与鬼魅,誓不松手。

 

小小的手枪变成一柄猎枪,我承受着重量,却丢不掉它。

 

他轻轻转身,向我靠近,拿胸膛抵住了枪口。我再不敢扣下扳机,只无助地摇头,无尽的摇头。

 

他伸手揽住我的腰,嘴唇轻启,将那柄能斩开一切的剑缓缓递进了我的心脏。

 

我看不清他说了什么,也感觉不到血液是否仍在流动,只感觉到,冰冷的刀刃下,我的心很疼。

 

 

 

 

啊。偏头痛。理智顶剂的副作用。我腾出一只手,维持着一只手捂脑袋一只手捂腹部的奇怪姿势。别扭极了。

 

“休息吧,一切有我。”

 

银灰把兜帽又给我带上,似乎是为了抵挡愈发狂妄的风雪,他用没受伤的左臂支起身子,背对着风。高大的男人又替我挡下了绝大部分的风雪。

 

 

 

一样的。这也像一场梦。

我知道我同他单独行动的机会太少了。

这样的单独行动,我太冒险,他也太冒险了。

 

厚厚的雪层似鹅绒枕,我和他并肩躺在雪原上,像是要共枕入梦乡般。尽管我们身下的并不是最干净的雪,还被各自的血染红了,这一样是童话般美好的净土。

 

我希望在雪原的中心有一场小雪,我将毛毡盖在他的腿上,拿雪花做方糖,泡一壶香醇的黑咖啡。热腾腾的雾气缭绕,他轻啜一小口,缓缓翻开诗集,

 

     “ 在那冬天,

       在厚厚的积雪下,

       还埋藏着那颗果子,

       在阳光的沐浴下,

       到了春天,

       一定会绽放出鲜艳的玫瑰。 ”*

 

要是我向阿米娅学了小提琴,甚至可以在雪中拉一曲肖邦。乐曲下低声的朗诵,诱人的梦境。

 

手被一股温度覆盖了。我偷偷看他,明明他脸上眉上都是雪,明明刚刚还执这冰冷的金属兵器,可这双手却格外温暖。我与他十指相交,哪怕纷纷扬扬的雪又飘落下来,这两只手都被雪覆盖。

没关系。我想,这温度也是能融化冰雪的吧。雪落得快也没关系,我们会将雪一点一点、一片一片融化,融成山涧的溪流,融成春日的暖阳。

他只是他,我只是我。

 

我拉起他在雪地里留下彼此的名字。

他一笔一画认真写下几个字母——SilverAsh——银灰。

不行,不能写这个,你是恩希欧迪斯。我把他那惯用的代号抹去,颤颤写下他很少提及的名字。

这是我们战斗的痕迹。

 

猎人将那些所谓的身份和条条框框的束缚一点点碾碎。

 

我们都被雪覆盖了。

一眼望去,是银灰色的天空和银灰色的雪原。

 

 

 

 

偷心的猎人啊,

我这样心甘情愿,快输得一败涂地了。

 

 

 

 

我们不过是陷入了一场猎人游戏。

在这场猎人游戏中,沾了血的猎人,蒙了面的猎物,谁是猎人,谁是猎物,都是未知数。

我不害怕刀刃斩开每一条血管,取而代之的是缠绕的藤蔓。我不害怕从这场游戏惊醒,哪怕下一个猎物是你我。

末世的骰子被掷出,不到停下翻滚的那一刻绝不会决定命运。微笑面具下,伪装判定哪一方的成败。

 

猎枪对准心口,“砰”地绽出一朵玫瑰。

 

 

 

 

“别把游戏当真了。”

 

 

 

 

赌注是刀尖上的一个吻。

 

那么,开始制定游戏规则吧,

我的盟友。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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*引用 贝蒂·米勒《玫瑰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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